1
有個老笑話是這么說的,一條街上有三個鞋匠,第一個鞋匠立了塊牌子,寫著“全國最好的鞋匠”,第二個鞋匠看到了,也掛出招牌,寫上“全世界最好的鞋匠”。
第三個鞋匠眼看卷起來了,只好在自己的牌子上寫道:這條街上最好的鞋匠。
你看,你信誰?
卷來卷去的后果,結果就是消費者誰也不能信,誰也不敢信。
為什么會卷起來?關鍵就是價值觀的一元化。
這就像很多人對產(chǎn)品價值的理解,產(chǎn)品似乎只有實用價值。
其實如果用戶的決策鏈路上只有實用這一條標準,商業(yè)反而變得簡單了起來,大家使勁堆料就行了,大力出奇跡嘛。
但現(xiàn)實往往是非常復雜的,大部分買鉆石的人關注的不是硬度,大部分手機用戶是搞不清楚配置的,大部分奢侈品的目標用戶其實是不在乎性價比的。
所以鉆石品牌的廣告不會強調(diào)自己的鉆石有多硬,是全球最硬的物質(zhì),因為再硬的鉆石,如果要談實用價值,無非拿來當玻璃刀用。
好的手機廣告可能會突出配置,卻不會完全圍繞配置,而是講用我的產(chǎn)品的都是什么人。
奢侈品廣告也肯定是講文化、講底蘊,不會講我的衣服多么耐穿,我的包包多么能裝。
打動消費者的,不光是線下渠道的鋪設,和銷售團隊的三寸不爛之舌,更是你的品牌意味著什么。
那些奢侈品的衣服和包包憑什么賣那么貴?再耐穿,你贏不了軍大衣,再能裝,你贏不了蛇皮袋。
但它們會講故事,而且用幾十,上百年的經(jīng)營,把故事變成了一種社會記憶,這就是它們的價值。
文化是無法比較高低的,底蘊是無法精準測量的,這些東西很主觀,但既然要做品牌,那就一定不是講實用、不是羅列客觀的參數(shù),而是要主觀地講故事。
純粹客觀的表達是最不會出錯的東西,但也是最無聊的東西。
說得都對,但用戶get不到,或者用戶自己也能講,那你有什么用?
從這個角度來說,一個品牌要做起來,應該主動去反內(nèi)卷,要另辟蹊徑,開辟一個新的賽道。
這不是說實用價值就不重要了,實用價值非常重要。
但作為一個品牌,只有實用是不夠的,甚至做品牌的時候,要刻意和產(chǎn)品的實用價值脫鉤。
不信你看可口可樂。
可口可樂產(chǎn)品幾塊一瓶,量大管飽,冰鎮(zhèn)爽上天,但你見過他們做品牌的時候說自己便宜量大嗎?
還不都是往酷,潮流,牛X去做。
品牌價值包含實用價值,但不是只有實用價值,還應該有一個【情感價值】or【社交錨定價值】。
創(chuàng)造情感價值和社交錨定價值不需要拉踩同行,也不需要內(nèi)卷,只需要在用戶的心智中找到甚至是創(chuàng)造出一種新的情感或者社交需求,再用產(chǎn)品進行滿足。
這不僅僅是營銷策略的問題,更是一個品牌or一家公司的底層邏輯,到底是存量思維還是增量思維的問題。
說一個被玩兒爛的詞,叫做格局。
2
今天很多寫字樓和小區(qū)的電梯里都鋪了小罐茶的中秋廣告,我在電梯里看到的時候,只注意到好像是一個感恩主題的片子,一個人坐在桌子前,拿著鋼筆手寫名字。
本來我以為只是一個短片,但是幾次路過電梯,都發(fā)現(xiàn)他在寫的是不同的名字,當時就有點好奇,想知道他到底能寫多少個。
后來我在網(wǎng)上搜了一下這個片子,看了評論,才知道他一連寫了一個小時,出現(xiàn)了204個名字,都是他這輩子需要感謝的人。
這個在形式上有些“非典型”的茶葉廣告,不但沒有長篇累牘去講自己的茶葉產(chǎn)地、口感,反而把大部分的內(nèi)容拿來講“一個人是如何表達感謝的”。
如果從一元價值觀去理解,這就是一個無效廣告,既沒有讓用戶知道產(chǎn)品對比同行的競爭優(yōu)勢,也沒有導購和轉化的語句。
但在多元價值觀的體系里,這才是一個品牌真正需要的營銷方式。
從用戶定位的角度來看,小罐茶的單價算相對比較貴的,一般來說這么貴的茶,大概率不是自己買來喝的,買來送禮的情況會比較多。
所以這支廣告片講利他,講感謝,講中國傳統(tǒng)的感恩文化,并且不是空洞的說教,而是用一種有震撼感和感染力的場景,從情緒上引起觀看者的共鳴。
這種做法,才是把握住了營銷的核心,為品牌創(chuàng)造情感價值和社交錨定價值。
東西本身不重要,重要的是代表什么。
當然,感謝程度和花錢多少并不能掛鉤,有句老話,叫百善孝為先,論心不論跡,論跡貧家無孝子。
所以這個廣告片沒有去強調(diào)我的茶葉價格,多么適合用來表達感謝,反而選擇了最樸素的一種表達感謝的方式:
寫名字。
在紙上寫下的每一個名字,都代表著一段回憶,代表記憶里的一個人。
這是成本最低的表達方式,只需要一支筆,一沓紙;
但這也是最公平的表達方式,因為無論是誰來寫這些名字,無論貧窮還是富有,都需要平等地回憶往事,平等地花掉一定的時間。
任何人都有表達感謝的權利,也都會有需要感恩的人,這才是這個廣告在社會意義上的價值。
關鍵是,雖然這個廣告片沒有導購效果也沒有轉化渠道,但這種鋪在電梯屏上的投放,本來就不是為了精準獲客啊。
它既不是給準備送禮的用戶看的,也不是給可能收到禮物的用戶看的,而是為了塑造一種“公共知識”,讓準備送禮的人意識到:
他要送的那個人,肯定看到過,也肯定能感知到禮物上的信息。
送禮人最希望收禮人從禮物上感知到的兩個信息是什么?
第一個當然是我的禮物很貴,我是花了真金白銀的。
但如果只有第一點,那還是太粗糙了,這只是禮物的“面子”。
而第二點,也就是送禮人要借由禮物傳遞的情緒,或者說是心意,才是禮物的“里子”。
價格是體現(xiàn)心意的一種方式,但在我們的社會文化里,心意是不能只用價格來衡量的。
而對于一個產(chǎn)品來說,能夠讓它超乎價格之外的衡量標準,那就只有儀式感了。
3
儀式感是一種很有趣的東西,有人覺得特別棒,有人覺得一錢不值。
當人們對某種行為背后的意義達成共識的時候,這種行為就變成了一種儀式。
就好像這支長片,沒有神轉折的劇情,沒有牛逼的服化道,只有一個人,一支筆,以及長達一個小時地書寫,不斷地記錄一個人一生中所有需要感謝的人。
即使其中有一些名字,已經(jīng)需要加上黑框。
這些加黑框的名字的主人或許早已不在人世了,但他們依然會被自己曾經(jīng)幫助過的那個人一次次想起、提起、落筆。
《尋夢環(huán)游記》里說,人的一生,要死去三次。
第一次,當你的心跳停止,呼吸消逝,你在生物學上被宣告了死亡;
第二次,當你下葬,人們穿著黑衣出席你的葬禮,他們宣告,你在這個社會上不復存在,你從人際關系網(wǎng)里消逝,你悄然離去。
而第三次死亡,是這個世界上最后一個記得你的人,把你忘記,于是,你就真正地死去。整個宇宙都將不再和你有關。
為什么在這支長片里,手寫名字可以作為一種禮物?
因為這是一種儀式,而這個儀式代表著我記得你對我的幫助,我會感謝和感恩。
人性是需要儀式感的,這是一種剛需。
舉個例子,各種節(jié)日的存在意義,除了指導農(nóng)時,本質(zhì)上就是在這樣一種特殊的日子里,用共同的儀式,反復強化群體記憶。
所以我們會用一些特定的儀式去過節(jié),當這些儀式傳承得足夠久的時候,就變成了習俗——習俗不但是一種慣性,更是節(jié)日存在的意義本身。
通過各式各樣的儀式感,很多本來很普通的行為獲得了意義,人類才能找到錨點,固化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位置。
從一個民族到一個國家,其所有的人文歷史,都要建立在共同的錨點之上。
只有當大家的錨點一致,儀式感相通的時候,才會有同一個民族、同一個國家的概念,這是一切倫理道德的基礎。
每個國家都有自己不同的感謝文化,歸根結底,就是因為這些文化之間千絲萬縷的關系,構成了一種群體的儀式感,最終變成了認同感。
當有人問到什么是華夏的時候,我們可以回答是服裝之美,禮儀之大;而當別人再追問什么是禮儀的時候,我們又可以用送禮作為例子。
送禮和送禮之間是不同的,有的送禮行為,重點在于禮物的價值,在于資源置換。
但是在我們的禮文化里,送禮還有另外一套獨立于財產(chǎn)價格之外的體系,那就是建立在儀式感之上的體系。
這種體系從《詩經(jīng)》里的投桃報李開始,從《路史》中的緬伯高開始,便作為道德要求出現(xiàn)在我們的傳統(tǒng)文化中,并且以故事的形式一代代流傳下來。
這些故事的結構總是相似的:
A落難的時候B施以援手,B陷入困境的時候,A再回饋當年的恩情。
而最完美的結局,莫過于A的回饋又成為了新一輪感謝的開始。
結草銜環(huán)、涌泉相報、投桃報李,有無盡的成語和典故來講述這個前后呼應的結構,它沒有盡頭,持續(xù)增長,仿佛銜尾蛇一樣圓滿而永恒。
4
在我們傳統(tǒng)的禮文化中,無論是贈送禮物,還是表達感謝的其他行為,都出于一種模糊的情誼來往,而非是明碼標價、錙銖必較的借貸。
所謂滴水和涌泉的對比,更多是說感謝行為的不計代價,并不強調(diào)施恩于人的高回報性。
施恩不是投資,感謝不是還債。
這種微妙的區(qū)別,同樣體現(xiàn)在了代表感謝的常見載體,茶葉上。
茶葉的味道是淡然的、難以琢磨的,大部分茶葉都是乍嘗似苦,但細細品味又會有回甘。
這種無定無形的飲品,形成了茶文化,也成為了禮文化的底色與基調(diào)。
因為沒有明碼標價,因為需要儀式感,所以秋天的第一片落葉可以為禮,寫了名字的紙張可以為禮,茶葉當然也可以為禮。
真正有價值的不是落葉、名字和茶葉,而是我這樣做的原因:
落葉、紙張和茶葉,都不重要。
但是你對我很重要。
謝謝你。
來源:半佛仙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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